【明報文章】12月3日晚，韓國總統尹錫悅在首爾龍山總統府發布緊急戒嚴令，引全球震驚。筆者因為應邀赴韓參與學術交流活動留於首爾，親歷緊急戒嚴風波。目前來看，此次風波尚未平息；走出「報復政治」的惡性循環，才是避免類似事件再次發生的關鍵。

4日凌晨，尹錫悅宣布接受國會要求，解除緊急戒嚴令。當晚，包括首爾光化門廣場、國會議事堂門口在內，多地出現遊行集會。有人利用人工智能技術，將尹錫悅跟在1979年發動政變的韓軍高官全斗煥的照片合成，隨後鋪在地鐵站門口，任人踩踏。而筆者還在光化門廣場偶遇一名舉着標語的老人，要求逮捕最大在野黨共同民主黨代表李在明。

韓國政治對立嚴峻

事實上，尹錫悅本人將此次發布緊急戒嚴令歸咎於在野黨裹挾國會，大幅削減明年預算，並持續彈劾政府官員和檢察官。據他描述，國會自其政府上台以來，共發起了22次針對政府官員的彈劾動議；而自今年6月第22屆國會成立以來，已對10名官員展開彈劾行動。可見尹錫悅執政後，韓國政治對立的情况相當嚴峻。因此某種程度上，國會隨後對尹錫悅發起彈劾動議案，也可以說是韓國政治極化對立的必然產物。

12月7日，國會召開全體會議就彈劾尹錫悅動議案表決投票。會前，執政黨國民力量黨決定反對彈劾尹錫悅，絕大多數國民力量黨議員亦在表決投票前退場。最終，該動議案因參與投票議員人數不足而未獲通過。

不過，這並不意味着國民力量黨不希望尹錫悅下台，而是希望按照自己的節奏來推進解除尹錫悅總統職務。儘管目前韓國朝野已就尹錫悅必須提前下台達成共識，但執政黨不希望按照共同民主黨的節奏來推進。如果執政黨此時也支持彈劾尹錫悅，韓國很快就會舉行大選，而在當前形勢下，國民力量黨幾乎沒有勝算。

7日，韓國國務總理韓悳洙還同執政黨代表韓東勳舉行緊急會談，某種程度上是在就尹錫悅正式停止履職前保持國政穩定而協調。國民力量黨很有可能利用這段時間，進一步醜化共同民主黨的彈劾行動，將其描述成一種不顧國內政治穩定而刻意推動彈劾的政治報復，同時還會藉機繼續深挖李在明和第二大在野黨祖國革新黨之代表曹國的弊案，削弱其參加總統選舉的優勢。

社會秩序井然 惟仍影響國際形象

此次尹錫悅發布緊急戒嚴令，使韓國時隔40餘年再次出現戒嚴事態。儘管從首爾街頭來看，社會秩序井然，人們為了生計依然行色匆匆，但風波給韓國在國際社會樹立的「民主」形象仍帶來了不小影響。正如英國廣播公司（BBC）所說，「韓國的民主是穩定的，但也是喧囂的（South Korea is a stable democracy, but it is a noisy one.）」。

事實上，緊急戒嚴令從發布到解除，僅僅持續了6個多小時，但發布戒嚴令造成的影響恐一時難以中斷。當前，韓國法院已批准逮捕前國防部長官金龍顯，國會通過了彈劾監查院長崔載海和多名檢察官的議案，多名戒嚴部隊指揮官亦被解職。

此外，這次風波對韓國經濟也造成了實質影響，包括韓圜貶值、股市一度受挫，很多商業會談被迫中止。可以說，這次緊急戒嚴風波對韓國而言，是一次相當大的負面衝擊。

不過，由於相關政府部門仍在正常運作，短期內韓國與周邊國家及世界主要國家間的關係，並不會受到太大影響。只有當下一任韓國總統調整外交政策時，此次緊急戒嚴風波在外交方面造成的影響，才有可能突顯出來。

現行政治結構的必然結果

目前來看，這場風波還沒有結束的迹象——共同民主黨應該會通過民眾向政壇施壓，並與執政黨內一些議員溝通，以繼續尋求彈劾尹錫悅；國民力量黨則會抓緊制訂尹錫悅下台的路線圖。在博弈過程中，雙方都會為下一次總統選舉做好準備。因此，真正想要韓國政局實現穩定，恐怕還需要等到下一次總統選舉結束。

從長期來看，這是韓國現有政治結構帶來的必然結果，除非下一屆執政黨能夠推行深層次的政治改革，例如通過修改總統任期改善政治生態。筆者認為，正是因為韓國總統任期只有5年，且不能連任，很多改革無法推行，也導致「報復政治」持續發生。這種政治文化，長期沒有得到改善。

換句話說，此次風波能夠給韓國帶來的啟示是：如何從體制上深層次地推行改革。當然，這取決於下一任總統的政治魄力和改革意願。只有當總統非常有魄力，同時又能夠在國會得到多數支持，並堅定地推行改革時，韓國才能夠走出「報復政治」的惡性循環，才能避免類似事件再次發生。

作者是內地東北亞研究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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