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立健:新加坡能為AI貢獻什麼
文章日期:2024年11月8日

【明報文章】新加坡總理黃循財早前公布《智慧國家2.0》(Smart Nation 2.0)報告,意圖用AI(人工智能)改善生活、經濟發展和促進包容性。不久後,世界最多用戶的生成式AI程式ChatGPT,其開發方OpenAI亦宣告大計:繼對外公布擬脫離非牟利董事局控制,轉為公益機構,股東或有回報,另一個焦點落在它將開拓五大新辦公室,分佈於美國紐約和西雅圖、法國巴黎、比利時布魯塞爾,以及唯一入選的亞洲城市新加坡。

由於OpenAI現時已在三藩市、倫敦、都柏林和東京設有辦公室,顯示早在北美、英倫三島與東北亞佈局,按地點推測,該組織意圖向歐盟和東盟拓展業務。按職位算,目前三藩市招募最多的140多名員工,約佔招聘總數的八成五;巴黎僅招一名傳訊主管來覆蓋法、意、西三國;布魯塞爾仍未公開招聘。OpenAI亦將與由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校長領導的AI Singapore合作,現時前者在新加坡僅招數個職位服務於市場推廣、客服與資訊安全而已;亦設立對外合作總監一職,志在與新加坡和東盟市場合作,以推動在該區的市場佔有、增加收入​​。​​

擁抱AI的新加坡

星洲被選中,有其產業、社會人口結構、教育和科技政策因素:

(1)比如台積電集團作為全球晶圓代工業龍頭,現時在全世界有多個廠房。除了大部分在寶島內,它亦早已在25年前落戶新加坡,與恩智浦半導體合資經營廠房。而另一間來自美國的半導體生產商——科磊(KLA)——亦宣布將斥資2億美元在星洲擴展業務,在現時當地1500名員工之外增聘400人。硬件生產之外,TikTok也落戶星洲;在東南亞取代了Uber的Grab本來自馬來西亞,亦落戶新加坡;活躍在亞太9個國家的​網上拍賣平台Carousell,亦是來自獅城,可見新加坡有其營商優勢。

(2)而且,星洲常住人口約有591萬,四分之三為華裔,馬來裔約15%,而以泰米爾人為主的印度裔亦有約8%,因此英語、華語和閩南語為新加坡人最常用語言。

(3)另外,以新加坡國立大學和南洋理工大學為首的公立大學,兩者分別在2025年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學排名第17和30位;以及上百所私立大專高等教育機構,包括法國的歐洲工商管理學院、德國的慕尼黑工業大學的分校。按2022年星洲教育部數據,新加坡的大學能夠同時培養12萬餘名學士、碩士、博士學生;若僅按全職學士課程來算,STEM(科學、技術、工程、數學)領域約佔45%。

繼去年訂立「國家AI戰略2.0」,在早前公布的「Smart Nation 2.0」中,更新自2014年起的計劃,旨在將AI化為生產力、融入生活、改善技能及合理使用。比如將投入合計1.2億新加坡元(約7億港元)資助AI驅動的科技研發;以及上面提到的「AI Singapore」,試圖建立研發應用、創新創業、伙伴合作到治理的國內生態圈。其「榜鵝智慧城鎮」計劃將會延續:除了今年新加坡理工大學於該區的校舍落成之外,明年亦將有50公頃土地的榜鵝數碼區建成,繼續試驗由智慧系統管理的小販中心、電網、無人駕駛巴士和垃圾收集系統等​。

而圍繞生成式AI、社交媒體和智慧型手機的討論不停,令星洲政府希望建立對高科技的信任。該國將建立新機構來制止不當言論或內容,並且為AI倫理公布白皮書。而「技能創前程(SkillsFuture)」計劃將繼續提升成年國民的數碼技能;在教育界則繼續在中小學推行AI教育。另外,活躍樂齡理事會(Council for Third Age)更會推出180個課程來增進長者的IT(資訊科技)知識。

東盟的優勢

日本學者岩崎育夫在《從東南亞到東協》一書提出,東盟(或稱東協)的成立,將東南亞由地區過渡成政治聯盟,既保自主與多元,並找出求同存異之道。

其多元者,岩崎教授提綱挈領指出東南亞三大文化圈分類:佛教、伊斯蘭、基督教。多元融合的東南亞,包括越南、泰國,都融和了不同亞洲民族的歷史、宗教和價值;其他國家更結合了歐美殖民者的言語、文化與體制。另一個例子便是新加坡式英語(Singlish),混雜了印度英語、峇峇馬來語、閩南語、潮州話和廣東話的用字與發音;而且星洲有由跨宗教組織(Inter-religious Organisation)認可、來自世界各地的十大宗教。

其相同者,泰國之外,東南亞國家多曾被殖民者統治,再於二戰後建立現代化國家,並多帶有發展經濟主義傾向。上世紀冷戰兩大陣營亦影響該區:一邊是信奉共產主義的越南、柬埔寨、老撾;另一邊是印尼、菲律賓、馬來西亞、泰國、新加坡,這五國高舉經濟開發和工業化,故前四國並列為「亞洲四小虎」,獅城則成為「亞洲四小龍」之一。

東盟十國是個不可忽視的經濟貿易共同體。比如1994年日本的所謂「樋口報告」,以東南亞作為戰略地位來回應經濟安全問題,與美國合作去箝制中國。另一個例子是,Google亦投資泰國,在泰東投入10億美元建立數據中心和雲端基礎設備,是其繼日、台、星後亞洲的第四個​​數據中心。

東盟超過一半國民收入來自第三產業,而且達成區內自由貿易和關稅協定。雖然直至今日,緬甸、柬埔寨和老撾仍屬低收入國家,當中人均產值最低的緬甸仍陷於內戰,但東盟仍是世界第五大經濟體,年均經濟增長更優於不少發達國家。加上東盟坐擁2億年齡在15至34歲的青年人,約佔總人口的三分之一。因此,東盟優勢在於其多元文化語言、青年人口、經濟增長與區域結盟,能夠提供跟歐美國家不一樣的大數據,給機器學習和數據分析。

作為東盟樞紐的新加坡

正如日本經濟史家濱下武志於《海的亞細亞》一書言明,馬六甲和新加坡的港口城市位於不同海域之間的交叉點,連結了近代東南亞的人、物、資金和資訊。而新加坡的戰略地位更能夠連結中國南海與印度洋,這吸引了英國人Thomas Stamford Raffles去到新加坡,創建並殖民此海港城市;甚至新加坡後來居上取代了馬六甲的地位,與香港一樣成為近代華僑移民、匯兌、出入口的中心。因此新加坡作為東盟樞紐,可望成為下一代科技的連結樞紐,來連結區域優勢、美中科技、美國企業、金融法律專業服務與亞洲市場。

簡言之,現時由人民行動黨主導的新加坡,試圖以AI帶來增長、社群與信任,連OpenAI行政總裁Sam Altman亦認為:「隨着我們向亞太地區擴張,我們很高興能與新加坡政府及其蓬勃發展的AI生態系統合作。」

雖然高新技術主要來自美中兩國企業,高端晶片製造主要仍來自台灣,但新加坡仍可望依賴AI推動經濟增長,能為美中科技巨企提供法治、效率和友善的營商環境,並提供跳板來搶佔東南亞新興市場和青年社群。此乃星洲政界、學界兩者合作,並尋找跨洲交流、區域合作而來的經濟成果。

新加坡雖不擁有核心技術,但假若能夠善用技術,並借助東盟提供的多元化數據和人才來培養新一代AI,貢獻如此的新經濟連結,這種創新,大概會為東南亞帶來不一樣的社會。

作者是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社會學部博士候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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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立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