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社評】美國候任總統特朗普還有一個月才正式上任，但已活躍於國際外交舞台，並一如既往展現不按常理出牌的風格。他破天荒邀請了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出席明年1月20日舉行的就職典禮，又提出中美兩國「可以一起解決世界問題」。這些正面舉措與他頻繁威脅對中國徵收高額關稅，以及提名多名「反華」人物入閣形成了鮮明對比。中美若能以坦誠態度合作處理國際事務，確實符合全人類的福祉。然而，言行不一和充滿隨意是特朗普的最大特色，他所釋放的「善意」有多可信，有待時間驗證。

破格邀習近平出席就職禮

嘲諷杜魯多自損外交信譽

特朗普的新聞秘書日前證實，特朗普向多個國家的領導人發出觀禮邀請，包括美國傳統盟友及具有重要國際影響力的國家。據稱特朗普希望藉此在國際事務中尋求更廣泛合作。總統就職是美國內政，自有統計以來，150年間從未有外國元首親臨現場觀禮。特朗普若成功開創先河，既可彰顯自己在國際舞台上的地位，也可在國內政治中塑造出擁有強大國際支持的形象。然而，其他國家領袖對是否出席典禮必然要謹慎權衡，不僅考量與美國的雙邊關係，還要判斷它對本國政治會產生什麼影響，以至於會否淪為特朗普的陪襯、有失國格。

領袖之間的私交在國與國交往中可以發揮特殊作用，然而這種非正式外交方式始終缺乏制度保障與約束，不足以有效處理複雜敏感的國際事務。中國雖然重視「元首外交」，但最高領導人並無出席他國領導人就職儀式的傳統。普遍觀點認為，中方可能派遣由高級官員組成的代表團應邀觀禮。這種做法已能夠充分體現外交禮數，給予特朗普足夠的尊重。當然，慣例是可以打破的，但前提是雙方都遵循必要的外交規範，而特朗普在這方面的表現並不光彩。近日他便多次發文戲謔加拿大總理杜魯多為美國「第五十一州州長」，使後者成為公眾笑談，甚至導致其政府內部出現分裂。加拿大既是美國的近鄰，也是其重要盟友，特朗普的輕佻言辭不僅令杜魯多尷尬，也損害加拿大的國際形象。特朗普的「幽默」背後，是無法遮掩的霸道。

相較於其他邀約，特朗普邀請習近平格外受到關注，突顯了中美關係的重要。上周一（12月16日），特朗普在記者會上表示「中國和美國可以一起解決世界上所有問題」，同樣引人注目。外界關注的無非是：特朗普又在賣什藥？是真的希望與中國攜手合作，還是別有所圖？特朗普過往對華政策難言友善，是造成猜疑的根本原因。話雖如此，大國交往本就是合作與競爭交織，對於特朗普釋出的積極信號，也不必過於陰謀論式地全盤否定。在應對氣候變化、經濟不平等、公共衛生危機等人類共同面對的重大問題上，中美兩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兩個經濟體，重要性毋庸置疑。中美可以解決世界所有問題的說法略顯誇張，但也道出了一個重要事實：即使在貿易戰和政治對抗的背景下，中美雙方仍有可能尋找共同利益，共同應對全球的挑戰。

中美比併外交理念

共贏零和高下互見

早在2000年代初期，美國戰略界便提出了「G2」（兩國集團）的概念，突顯中美在國際事務中的核心地位。北京對此論調持審慎態度，這不僅由於中國在外交上長期奉行「韜光養晦」原則，更因為「G2」論本質上仍是順應以維持美國利益為依歸的國際秩序。「G2」的倡導者也許對中美合作抱有厚望，但現實情况是中國的崛起日益引起華府焦慮，對華政策轉向對抗。特朗普首個任期內發起的貿易戰，便清晰地展現了以「零和」博弈思維對待中美關係的態度。

中美關係的複雜性源於兩國在雙邊以至國際事務中存在根本利益衝突。美國作為當前唯一的超級大國，其全球戰略佈局必然會影響到中國的發展空間。而中國作為崛起中的大國，其日益增長的國際影響力也會必然挑戰美國主導的既有秩序。這種結構性矛盾為中美關係構成難以避免的挑戰。哈佛大學教授艾利森（Graham T. Allison）據此提出「修昔底德陷阱」，成為了解中美博弈的重要理論視角，但它在中美兩國引起的反響截然不同。

美國政界把中美爆發衝突的風險視作必然，並以此來合理化對華遏制策略。中國則更重視艾利森的結論，即兩國應尋求正確相處之道，避免戰爭。艾利森上周到訪北京並與中共政治局常委王滬寧會面，後者表明，「修普底德陷阱」不是歷史的宿命，中美應加強對話溝通。針對美方在外交上強調「實力」，中方以「新型大國關係」回應，強調平等互利與共同發展，提倡多邊主義與全球治理。中美兩國一個倡導合作共贏，一個死守零和思維，誰更在理不言而喻。

與強調意識形態的拜登等美國傳統政治人物相比，特朗普的外交主張有更務實的面向，但他骨子裏奉行單邊主義，這從對杜魯多的嘲諷可見一斑。特朗普的言行如同精心設計的謎題，他對中國發出的正面信息是真心還是「捧殺」，只能聽其言、觀其行。相比之下，中方對中美關係的態度顯得更明確。外長王毅上周二談及中美關係時，重申了拓展雙邊合作的意願，同時也重申了習近平上月與拜登會談時劃出的4條「紅線」。特朗普如何回應中國的「陽謀」，將決定中美關係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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