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進入2024年年末，第20屆「東京-北京論壇」於12月上旬在日本開幕。中日兩國政治、經濟和學術人士等約100人齊聚一堂，就中日關係的各個領域坦誠交換意見。除了全體大會，論壇還設置了政治外交、數字經濟、多邊合作、安全保障、青年對話等多個分論壇，力求立足民間，促進中日交流。

引人注目的是，今年的論壇主題是「日中攜手推動重塑多邊框架下的國際和平秩序」。論壇結束後，日方也宣布外相岩屋毅會在24至26日訪華，會和中國外長王毅會面。在「特朗普2.0」即將到來之際，本次論壇的議題設定具有針對性，也暗示了石破茂治下的中日關係出現了回暖迹象。

中美對立 中日往往回暖

日本的領袖並非第一次面對「特朗普衝擊」。據《安倍晉三回憶錄》（中央公論新社，2023）的記載，安倍回憶稱他接觸過的歷屆美國總統（包括克林頓、小布殊和奧巴馬），都展現出作為西方陣營領袖的責任感，但在政界毫無經驗的特朗普則一反常態，曾對安倍表示：「美國為何要為西方盟國的安全買單？」（第178頁）。回顧2017年至2020年的中美日三角關係，在整個「特朗普1.0」期間，中日也出現了某種程度的回暖。筆者常用「戰術對沖」（tactical hedging）來形容那四年的日本對華方針，即在堅持日美同盟的前提下和中國展開有條件的戰術接近，從而減輕來自美國的壓力。

如今，國際局勢似乎又回到了四年前，作為日本罕見「戰略型首相」的安倍早已不在人世。如今當權的日本首相石破茂，在自民黨內屬「保守主流」中的自由派，並時常強調日本不可忘記對亞洲國家的加害歷史。石破茂2024年夏天出版的自傳《保守政治家》（講談社，2024）中提到，他並不同意安倍的「台灣有事就是日本有事」的論調，並指出俄烏戰爭爆發後，北約和美國也沒有親自下場和俄國開戰，發生「台灣有事」就代表日本要捲入衝突是需要冷靜討論的。因此石破認為，對華戰略應保持外交對話和軍事威懾並行（210-219頁）。由此可見，2024年末的中日回暖，無論是在國際政治體系還是在日本國內政治層面，都已形成了客觀條件。

中日關係的內在課題待解決

然而，需要指出的是，中日回暖並不等於中日接近。日本外交界和安全界目前對華持有的主流輿論仍是「軟平衡」（soft balancing）。這一手法相比美國的制衡手法較為柔和，在軍事上保持加強對華軍事威懾手段和維持日美同盟，但在經濟上則注重適當「去風險」（de-risking），而非完全「脫鈎」（decoupling），但從根本上來說，仍是「防禦性現實主義」（defensive realism）的制衡手段。

除了國際形勢的變化，中日回暖的內在推動力仍面對諸多挑戰。主辦本次「東京-北京論壇」的日本智庫「言論NPO」所進行的民調顯示：日本的對華好感比例只有約10%，而中國對日反感的比例大幅上升至87.7%（2023年數據為62.9%）。據日媒分析，2023年福島核排水事件後在中國網絡上此起彼落的對日批判輿論，或是導致中國社會對日認識惡化的原因之一；而在日本方面，靖國神社塗鴉和日本學童在華遇襲事件，也令日本社會對華認知出現負面動向。對北京和東京來說，如何從根本上改善中日社會內部的相互認知，仍是中日回暖下兩國政治精英都需要面對的重要課題。

日本早稻田大學國際教養學部准教授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