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社評】美國大選今天舉行，無論對美國人民以至全世界來說，這都是一場影響深遠的歷史性選舉，民主黨賀錦麗與共和黨特朗普，代表了兩條截然不同道路，雙方支持者皆視今日之戰，關乎美國國運興衰，然而無論誰當選，似乎都難以阻止美國公信力危機惡化。特朗普能夠東山再起，跟賀錦麗叮噹馬頭，本身就反映不少選民不信主流精英、專家和傳媒，也不信亮麗經濟數據有如實反映民生困頓，寧可相信一名信口開河的定罪重犯，就算賀錦麗最終勝出，仍得面對龐大「公信力赤字」；萬一特朗普當選，在烏克蘭及氣候變化等重大外交問題上「賣甩」盟友，美國外交公信力，更將面臨盟友嚴重質疑。

民生惡化精英離地

助特朗普東山再起

今屆大選，賀錦麗以「冷手執個熱煎堆」姿態，取代拜登成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若然勝出將開創美國歷史，成為首位女總統；共和黨方面，特朗普若能成功「回朝」，將是繼克里夫蘭（Grover Cleveland，1884及1892年當選總統）之後，美國史上第二位隔屆當選的前總統。當然，這場選舉的歷史性及重要性，可不僅止於如此，美國歷史學家Mark Updegrove就形容，今次可能是1860年（即林肯當選那一屆）之後，美國最重要的一次總統大選。

1858年，林肯在其著名的「分裂之家」演說中，援引《聖經》說，「一個家庭如果自相紛爭，這個家庭就站立不住」。這句說話同樣適用於今朝。當下美國社會政治撕裂之嚴重，比1960年代有過之而無不及。在自由派眼中，這是一場捍衛美國民主和自由主義價值觀的決戰；在特朗普支持者眼中，這是阻止美國民生經濟繼續走下坡、堅持保守派價值的鬥爭。無論最終誰人得勝，恐怕另一方都有大批支持者覺得難以接受。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但也不會簡單重複。2016年特朗普乘着民粹主義之風上台，8年過去，保守白人男性及藍領工薪階層，依然是他爭勝最大本錢，然而特朗普作為2020年大選敗軍之將，竟能捲土重來，有機會再度成為白宮主人，這本身已是奇蹟，畢竟美國選舉政治，從來都是成王敗寇，對政治失敗者從不客氣，如果國家現况不是出了重大問題，特朗普未必一定可以東山再起。

拜登政府任內，美國經濟增長冠絕七大工業國，失業率降至半世紀低點，可是民調卻一面倒顯示，多數美國人覺得經濟不好、生活每况愈下。特朗普任內常將股市表現等同「個人政績」，但拜登政府這方面「政績」其實更勝一籌：特朗普任內標普500指數年均複合增長12.1%，拜登任內則為14.1%。歷史經驗顯示，當股市如此強勁，通常在朝派候選人皆可輕鬆勝出大選。不少自由派傳媒和經濟學者近月也反覆「提醒」選民，現時美國經濟相當好，民眾認知有落差，可能是受到社交媒體偏頗資訊影響，云云，然而這種否定民眾（特別是低下階層）親身感受的態度，正是不少選民寧願相信特朗普的原因，哪怕特朗普經常信口開河、任內抗疫一塌糊塗，甚至毫無常識地問衛生專家，可否研究以漂白水抗疫！

美國通脹雖已回落，但這僅代表物價不再急升，不代表物價回落到飈升前的水平，雖然低下階層收入有增長，但不足以抵消物價累積升幅，更何况這幾年美國房地產價格和租金顯著上漲，遠遠拋離工資增速。根據美國房地產經紀協會數據，這4年二手樓價中位數升了四成，租金累計升幅超過三成者也比比皆是，低下階層和工薪族百上加斤，有人甚至形容，美國正面對一場「可負擔房屋」（Affordable Housing）危機。

「你過得比4年前好嗎」 是美國大選永恆課題。正是大量選民不滿現狀，不信主流精英、媒體和專家，令特朗普得以捲土重來。當然，對於自由派選民，特朗普根本就是一個不可信的騙子，惟即使賀錦麗勝出，同樣背負龐大「公信力赤字」。自從7月民主黨「換登」以來，賀錦麗最常面對的質疑，就是網絡迷因噱頭十足，政策面目模糊不清，若她上台後只是繼續沿襲拜登（及民主黨精英階層）治國路線，實在看不到有何辦法扭轉「公信力赤字」。

美國公信力危機，不僅存在於國內，也存在於國外。特朗普在任期間，大搞「美國優先」單邊主義，無視氣候變化，退出《巴黎協定》，又不斷向盟友索要更多好處，惹得盟友怨言四起。拜登在任4年，美國與盟友關係算是有所修復，萬一特朗普再度上台，情况可能又再逆轉。過去兩年多，美國帶頭援烏抗俄，盟友均得陪華府押上重注，若然特朗普上台，隨手捨棄烏克蘭，懶理盟友想法及利益，美國在盟友眼中的外交公信力有可能重挫。

美民愈益不信任制度

兩強背負「公信力赤字」

當前美國面臨兩大問題，一是貧富懸殊顯著惡化，二是公信力危機全方位加劇。賀錦麗與特朗普皆是半個多世紀以來最不受歡迎的美國總統候選人，對兩人持非常負面看法的美國人，均超過三分之一。此外，美國人對制度的信任，同樣每况愈下。調查顯示，34%美國人毫不信任總統及行政機關，只有不足兩成半人相信政府，主流傳媒更成為最不受信任的機構制度，毫不信任比率達36%。這幾年，美國不少主流媒體的報道，予人感覺都是立場先行，可是民眾一味依靠社媒接收資訊，偏頗問題其實更嚴重。富商馬斯克控制的社媒「Ｘ」（前稱推特），便被質疑明顯傾向特朗普。美國選舉獻金政治屢惹詬病，最近馬斯克搞每日百萬美元大抽獎，變相為特朗普助選，更令人質疑美國民主到底在搞什麼。美國所面對的政治撕裂及公信力危機，不會因為今次選舉而緩和，未來甚至有可能進一步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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